【竹实】陇南随记

　　苏牧苼

　　在奇峰秀水金属般的撞击交汇之中，在祖国西部雪域神迹延拓布施之下，一幅来自宋代的写意山水画卷在此收住余韵。往北走，是辽阔的北方大地上大片的苍茫遒劲与疏荡潇散。这里仿佛是秦巴山区、青藏高原、黄土高原三大地形碰头、欢晤与告别的现场，明显遗留了它们舞蹈撞杯时留下的汗水、杯盘与篝火。

　　环顾四周，各自秉持鲜明的地方特色，延展开拓出一脉人文水土，而陇南，这个甘肃的陇上江南，就突兀奇崛地镶嵌其上，妖娆、明媚、顾盼生辉，像一个季节的收尾与另一个季节的开端，衔接了南方的灵秀旖旎与北国的雄浑奇峻，如草书遒劲的笔意，把甘肃这一根如意的肋骨镶嵌在中国的大地，让陇南真正成为“秦陇锁钥，巴蜀咽喉”。

　　在我居住的酒店窗外，陇南是这样的一幅景象——

　　兀立绵延的突峰，飘荡环绕在山腰的云雾，缓慢地游动，山脚下白龙江穿城而过，清晨微明的街灯与天青色的烟雨一起氲染了我的思绪。一个拉开窗帘，睡眼惺忪的异乡客，在前一晚入住于此的暮色中，并没有对窗外的陇南抱有想象中的期待。

　　走在陇南的大街上，你会发现整个城两侧都是重峦叠嶂、崖壁陡绝、角峰锯脊、石骨嶙峋，奇峰突崛的耸立在一幢幢现代建筑后面，有一些天马行空与鬼斧神工的想象力附着在这些山水之间，与现代化文明同时向你袭来，你会恍生出一种加西亚？马尔克斯式的魔幻现实感来；一条叫白龙的江水如银枪斧钺，将一座城一劈为二，江水之声与城市的喧嚣像一种复调，从多重声部发出同样的音节，又像威廉？福克纳式的喧哗与骚动。

　　沿白龙江岸，顺江穿城，不只有后现代主义或超现实主义侵袭你思绪，这里的古典浪漫氛围也俯拾即是。遥想李白去川蜀，路过此地时，就已酝酿出了那首奇崛瑰丽的千古名篇蜀道难了吧。至少那句“难于上青天”的感慨，应当就是从这里开始萌生的。李白和杜甫这两个盛唐诗歌的顶尖人物，宿命般地脚前脚后路过了陇南，前往巴蜀，去走完他们人生的“蜀道”。

　　现在的陇南市还能看到当年的痕迹，我们在西和县调研时，就曾居住在当地一家叫“仇和”的酒店。据当地人介绍说，东晋南北朝时期氐人在陇南境内前后建立过一个叫仇池的国家，苏轼将仇池作为自己一生的避世桃园，写了很多描写仇池的诗歌，“秋风与作烟云意，晓日令涵草木姿。一点空明是何处，老夫真欲住仇池”，并专门著有《仇池笔记》，可见苏轼对陇南这块地方的向往与喜爱。